10月31日，日本政府发布了一份行动计划，名为“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和技术基础行动计划”。10月12日和24日，日本内阁府官房经济安全保障室与日本经济产业省联合召开第一次和第二次“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和技术基础专家委员会”，会议内容就是讨论制定上述“行动计划”，而在短短不到20天之后，该行动计划就正式发布。
作为近年来日本政府出台的最重要的法律文件，自2022年5月《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正式公布以来，相关配套政策及措施就一直层出不穷。此次公布的这份106页的“行动计划”包括三个领域的政策，即产业支持政策、产业防御政策和国际合作框架。日本政府反复强调的“经济安全”，最终体现在“强化产业和技术基础”这一关键着力点上。
专家委员会的成立以及“行动计划”发布的背景
10月12日和24日，日本内阁府官房经济安全保障室与日本经济产业省联合召开第一次和第二次“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和技术基础专家委员会”会议。作为日本政府新成立的专家委员会，该委员会成员包括来自日本智库、高校、产业界在内的多位专家学者，日本政府多名高官也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其中。而两次会议最重要的内容，就是讨论出台“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和技术基础行动计划”（以下简称行动计划）。
日本为何出台这样一份“行动计划”？
日本政府的解释是：“经济安全政策就是通过经济政策来确保日本的和平与安全以及经济繁荣等国家利益。当前，面对各种各样的‘威胁’和‘风险’，日本政府正在将各方意见整理、综合和高效地通过一系列经济措施来提高日本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以及确保日本的技术优势。”由此可见，“行动计划”就是为了“提高日本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以及“确保日本的技术优势”。
2022年5月，日本政府正式发布《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该法案涵盖四大支柱。迄今为止，第一大支柱“确保供应链韧性”和第三大支柱“政府扶持关键技术研发”的相关政策已先行实施；第二大支柱“确保关键基础设施安全”以及第四大支柱“敏感专利非公开化”的相关政策将从2024年春季开始逐步实施。
日本的“行动计划”将涉及哪些领域？
日本政府明确，此次发布的“行动计划”包括三个领域的政策，即产业支持政策（Promotion）、产业防御政策（Protection）和国际合作框架（Partner）。
1.关于产业支持政策（Promotion）在“产业支持政策”方面，分为：
- 产业与技术基础强化政策，包括（1）强化供应链以确保日本的技术优势（算力、清洁技术、生物技术、国防与航天工业等）；（2）确保自主性和多样性（制造业供应链）。
- 强化产业与技术基础的跨部门政策（强化研究开发与人才基础、产业基础设施、金融支持）。
产业与技术基础强化政策
日本政府在“行动计划”中强调，需要强化供应链产业链以确保日本的技术优势，并列出了四个领域，分别是算力、清洁技术、生物技术、国防与航天产业。
- 算力：“行动计划”称，支持算力（信息处理）的产业和技术基础，主要由技术要素（半导体/电子部件）、计算基础（数据中心/边缘计算）、软件（验证/应用）等构成。与此同时，当前生成式人工智能（AI）和类脑机、未来量子和光电融合技术等能够影响整个产业和技术基础的“破坏性”技术创新正在加速推进。要推动计算基础设施与通信基础设施、电力基础设施在技术上的不断融合，需要政府进行整体规划并制定整体战略。此外，日本政府仍将采取必要措施加快推进《半导体与数字产业战略》。
- 清洁技术：“行动计划”称，日本政府正在通过绿色转型（GX）政策以实现脱碳和经济增长的平衡，因此今后需增加清洁技术领域的先进投资。而考虑到经济安全，有必要反思当前供应链中存在的风险。在众多清洁技术中，尤其需要关注支持下一代技术的供应链，如全固态电池、化合物功率半导体以及钙钛矿型太阳能电池。日本政府将分析上述领域的技术现状，明确日本的技术优势，并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合作建立安全的供应链。日本政府同时强调将在上述领域适时出台产业支持政策和产业防御政策。
- 生物技术：“行动计划”称，随着基因组编辑技术和DNA合成技术的进步，以及以AI的利用为代表的数字技术的发展，生物技术的社会应用正在加速。作为实现绿色转型（GX）的生产工艺和创新技术，通过二氧化碳（CO2）作为原料合成有机化合物，其作为原材料未来或将广泛应用于制造业、能源、医药品、食品等工业领域。此外，今后微生物的改变·设计技术、量产制造技术等正在成为初创企业关注的核心技术领域，政府也将强化上述领域的供应链。
- 国防和航天工业：日本政府于2022年12月发布了三份安保政策文件（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和防卫力量整备计划）。“行动计划”称，在日益严峻的国际安全环境中，维持和增强国防工业和技术基础对于增强防卫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另一方面，为了持续有效地增强防卫能力，仍需要推动算力、清洁技术和生物技术等非防卫目的的“尖端技术”或其他技术的创新，并且维护和加强包括国防工业运营商、初创企业以及中小企业在内的国防工业整体的供应链。从维护和增强供应链的角度来看，日本经济产业省需要同防卫省就强化国防工业和技术基础进行充分合作以及协同政策制定。此外，就国家安全不可或缺的航天工业而言，需要充分利用航天领域的先进技术，并减少人造卫星、火箭等关键技术对外部的依赖，努力夯实日本坚实的航天工业基础。
确保自主性和多样性，增强制造业供应链
日本计划实施三项行动，分别是摆脱对外部的过度依赖、推动全球南方合作、数据利用能力及人工智能的高度化。
“行动计划”称，为应对某些国家的非市场做法，“出台大规模的产业政策”“产能过剩背景下的投资不足”等“市场功能不完善”的理念正在全球蔓延。为此，日本政府正在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一同寻求建立“公正且可持续发展的市场”。并且在个别产业领域，就国际标准制定、产业支持政策等加强协调与合作（产业政策合作）；就维持和强化能够成为“卡脖子”的技术领域进行合作（强化技术优势和不可或缺性）；以及就特定国家的市场替代对策进行合作（加强“全球南方”合作与一体化发展）。
强化产业与技术基础的跨部门政策
“行动计划”称，为了推动“重要商品”在日本国内生产基地的建立，政府将继续推动资本投资、建立稳定且灵活的供给体制，从完善整个供应链的角度出发，强化产业基础设施。对于“硬”基础设施：从经济安全的角度来看，基于建立“战略物资”生产基地的新投资的“具体需求”，政府将不遗余力地提高生产效率和完善基础设施建设。此外，为防止敏感数据的外流，需要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就供应链以及基础设施管理的数字化进行有力合作，尤其在制定“软”基础设施，即数据联结系统的规则方面加强合作。在具体举措方面，“行动计划”提到了在事关经济安全的“重要商品”（如半导体）在日本国内建立生产基地时，政府在工业用水、排水、道路整备、加强电力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具体举措。此外，还提到了与“志同道合”国家（地区）建立蓄电池碳足迹（CFP）数据合作机制、贸易程序的数字化等完善“软”基础设施的具体举措等。
2.关于产业防御政策（Protection）在“产业防御政策”方面，分为：
- 新的贸易管理政策（防止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关键技术的外流）；
- 加强官民的战略合作（“卡脖子”技术政策）；
- 加强网络安全与数据安排的相关政策。
- 新的贸易管理政策
防止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关键技术的外流：“行动计划”称，防止事关国家安全的关键技术的外流，有助于维护和发展日本的产业与技术基础。通过企业自身或官民合作加强技术管理，除了负责任地与技术拥有国继续为国际和平与安全作出贡献外，维持和发展产业基础是重要考量因素。“行动计划”称，伴随着国际安全形势发生巨大变化，包括俄乌冲突以及大国竞争的加剧，基于半导体、量子、AI、无人机等新兴技术的快速发展，美国和欧洲等发达经济体正在完善其贸易管理政策。日本同样如此，日本政府正在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加强国际协调，基于新的国际安全形势完善出口管制和投资审查制度。同时强调，日本政府正在探讨修改《外汇与外贸法》的相关制度管辖范围，并将根据美欧的实践就技术管理的方式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 加强官民的战略合作
“行动计划”称，在国际安全形势日趋复杂和严峻的背景下，为了确保企业在全球业务的开展，以及维持和增强日本的综合竞争力，需要进一步加强官民合作，有必要开展基于信任关系的战略对话。“行动计划”提到了多项举措，包括向企业彻底贯彻“技术管理”的重要性，为企业提供技术管理的最佳实践案例；对于日本拥有的能够成为“卡脖子”的技术，基于业内共识，确定防止外流的技术点，从加强技术支持和技术管理两个方面进行制度研究；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就防止技术外流进行积极合作；对于一些关键行业，与每个行业就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与技术基础进行战略对话。
- 加强网络安全与数据安排的相关政策
“行动计划”称，伴随着数字化转型（DX）的加快推进，除了网络攻击次数（数量）不断增加外，在“质量”方面情况也日趋严重，包括攻击者的多样化、攻击手法的复杂化。此外，近年来网络攻击引发重要基础设施功能停止和破坏的情况不断增加，与国家安全有关的重大网络攻击的威胁不断增加。因此，最大限度地利用官民资源，进一步增强网络攻击的应对能力非常重要。“行动计划”称，为了加强与经济安全有关的产业和技术基础，需要更高水平的防御政策来处理相关数据。到目前为止，日本政府已经组织和发布了与政府机密信息云和重要的基础架构数据有关的系统标准，并且正在探讨针对供应链风险以及特定系统的具体举措。
3.关于国际合作框架（Partner）
在国际合作框架（Partner）方面，“行动计划”提到了应对（所谓）经济胁迫的国际合作机制以及包括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在内的一些机构帮助企业应对（所谓）经济胁迫的具体举措。此外，在对外经济政策方面，“行动计划”提出了其国际合作框架，包括：增强已在部分商品、技术领域（如关键矿产）形成合作议程的“志同道合”国家（地区）之间的合作；以及增强有助于在部分商品、技术领域形成跨部门合作机制（如G7贸易部长会议达成的合作共识）的国家（地区）之间的合作。
一直以来，日本政府对于加强产业和技术基础的战略调整是一贯且明确的，只是在不同的历史发展环境下以及科技水平发展的不同阶段，采取了不同的手段和方式，政策目标和内容有所不同。根据《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日本政府已明确，增强重要商品供应链韧性以及政府扶持“关键技术”是为了在提高日本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的同时，确保日本的技术优势。以近期出台的《半导体与数字产业》战略以及《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的配套政策为代表，日本“大政府”的产业政策正在加速回归。另一方面，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地区）合作成为上述“行动计划”的关键词，并在不断强调摆脱关键领域的对外依赖，防止关键技术流向某些国家等等。总体来看，日本岸田政府将经济问题“武器化”的倾向正在日益突出。
来源：机工情报2023-11-9
作者：石北